嗯?端王与敬王?云倾和东方小四?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皇上……皇上……请别露出如此忧伤的面容,您这样让臣真是不忍心。臣绝对不会让摄政王继续把持朝政下去,总有一天会让实权回到您手中,让您成为真真正正坐拥天下的真龙天子……臣答应您……皇上……您别如此悲伤……看,眼睛都红了……您这样让臣心痛啊!” 小春好奇地伸手沾了口水,戳破窗口糊纸,一只眼睛对准御书房努力瞧去。 “爱……爱卿……杨爱卿你别激动,朕没悲伤,朕眼睛红是因为方才在御花园吹风入了砂,揉半天没揉出来,才红的!”罗绮跌坐在椅子上,随着对方的靠近,颤巍巍地越发越往椅子里头缩。 小春这才看清楚书房里的人是谁。 大将军杨朔,他认得这个人,这人当年曾经是他爹的部属,原本镇守边疆,后被召回陷入两王一帝的纷争当中。人是忠心不二,完完全全向着他爹,没威胁。 杨朔原本身材便魁梧高大,现下又穿了盔甲,整个人更像座山似,头一低、身体一包,从上而下俯视罗绮,令得在男子中原本不算瘦弱的罗绮看起来也显得小了。 杨朔越来越靠近罗绮,脸上神情再认真不过。 他说:“皇上,臣拼死也会保护皇上,不让皇上受那两个乱臣贼子所害!皇上,您放心!” 罗绮看着几乎要压下来的男人,不停地说:“朕放心,朕真的很放心,杨爱卿的心意朕知道,如果没事的话爱卿可以退下了。” “皇上……您为何总是拒微臣于千里之外……”杨朔的脸开始扭曲。“您知道吗……” “朕不知道、朕什么都不知道!”不待杨朔说完,罗绮猛摇起头来。 小春在外头是边看边笑,笑得肚子部疼了。 这外头称号“熊将军”的杨朔从前是他爹底下一名参军,心眼死得很,自他爹失踪后就不服别人的命令,硬是几番征战沙场建下奇功,让先前那老皇帝封他为威武大将军。后来得知他爹出现,还继任为皇,二话不说便转头从边疆回来,还调了精兵一万换掉皇宫里的守卫,一心一意便是只为他爹安全做设想。 小春知道熊将军喜欢他爹,可偏偏他爹对熊将军无法招架,心里头满满的都是他去世多年的娘,更对这一脸落腮胡的男人的求爱怕得要死。 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就在熊将军往他爹身上扑去时,小春适时吹了一把“马上倒”入御书房。 顿时砰地一声—— 杨朔倒在罗绮身上,罗绮昏了过去,一脸惊恐。 小春由窗口跳进御书房内,想着先办正事,他在墙壁上摸来摸去,好不容易摸到密室入口,可香炉一转墙壁暗门一开…… “奶奶的,又是空的!”小春骂了声。 今天累得很,被云倾当面团从早上揉到天黑,现下是手软脚软没气力,然而为了找他家大师兄,却得照七师兄的地图又爬墙又钻洞又寻密道的,东摸西摸费了好些时间。如今情势紧迫已经不容耽搁,偏偏这些地方连片兰罄的衣角都没有。 回头离开时伸脚一勾,将压在他爹身上的杨朔翻踢到地上,转头要走想想又觉得不可靠,便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小瓶子,嘴也弯眼也弯,笑眯眯地蹲在地上对那昏迷中的杨朔道:“便宜你了,赵小春最新力作,‘宛如处子’——让你当第一个试药人。” 小春拿着这由当年专治淫虫胯下痒的“金枪绝对倒”修改而来的新药,往他爹身上洒了点,再往杨朔身上洒了点。 “这药没‘金枪绝对倒’霸道,温和许多,看在你对我爹还算好,只是偶尔冲动行事的份上,小爷不会折腾你。只是让你以后靠近我爹便不由自主脸红心儿跳,姑娘般羞答害臊,浑身无力施不了强。以后我爹若要你便要,若不要你,你也压他不了。” 小春说罢,再朝他爹一拜,说道:“爹在上儿子小春不孝,实在因为杂事太多每日在外无法承欢膝下,今日见爹有难便自作主张出手,望爹日后能事事顺遂不必胆颤心惊。就此拜别,爹您保重!” 说完立即飞身越出御书房,继续奔往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可能囚禁兰罄,皇宫内苑的禁地——长春宫。 眼前一黑,有半刻的恍惚,这身躯破败的程度远比小春所料想的严重,他咬了咬牙,再吞了三颗祛痛丹镇下体内这波异动,药量虽是过重,除此之外却也无法可想。 同命蛊不是什么好东西,子蛊在宿主体内时宿主得以使用子蛊积累的内力,让宿主生出子蛊无害且自己内力大增的错觉,随之不懂禁制真气,每次运功便有部分内力被子蛊吸走,直至子蛊宿主最后内力干竭而死,都无法发现。 小春暗吸了口气。虽说兰罄叫过他别动真气,云倾也如是说过,然而比起这身功夫,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救出兰罄,扔给七师兄,而后就没自己的事,回去跪搓板向他家美人儿认错。结局圆满,皆大欢喜。 倚在长春宫入口的梧桐树前,小春忍着等晕眩退去。这时天色已经渐亮,旭日缓缓东升,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竟已找了一夜,难怪会如此疲累。 就在小春闭着眼休息时,拱门里头传来沙沙脚步声,他边听边数,来人共有八个,一个个都是脚步沉稳吐纳悠长的练家子,小春眉头皱了皱:心里只有三个字——打不过! 可打不过还是要打,他赵小春绝非不战而降的主,这回又翻出了个碧绿瓶子,取了两颗能在短时间内增进数倍功力的“龙筋虎瞻丸”服下,深吸了口气,往长春宫里走去。 里头几个黑衣人听见有声响,直直往小春这处看来。 小春数了数,原来错了,一共九个人,一个让人抱在怀里的正是他家大师兄。 兰罄黑色的衣服湿漉漉的,血一路从寝宫里头滴了出来,留下一条婉蜒的殷红痕迹。他闭着双眼脸色惨白,胸膛也看不出起伏,双腕不自然地垂放,看来已被拧断,而原本爱讨人便宜的嘴也抿得死白,安静的模样简直与死人无异。 也许是靠得近了,体内的同命蛊互相叫嚣着,小春眼眶突地红了,鼻子也酸得叫他难受。 他连忙走几步向前,忽有人喝道:“站住!” 那人便是一直抱着兰罄的沃灵仙。 小春怎么也不会忘记这人的脸,就是这个长得端正清臞,却有着花花肠子的人,把同命蛊下到他身上。 往前走去,本想吼个几声问他沃灵仙是什么意思,可突然眼前再度一暗,脚下小石头一绊,竟让他踉跄了下往地面扑去,摔了个彻底。 “奶奶的……”有够丢脸。 “等等,是左护法——”其中有人认出了他。“左护法莫非也是来营救教王?” 英姿焕发潇洒万分的出场却摔了个狗吃屎,小春一时间又羞又愤,努力翻身由泥地上跃起,抽出腰间软刀谁也不理,直逼抱着兰罄的灵仙而去。 其余人等见着小春突然出招,皆愣住了。 “发什么呆,快杀了这赵小春,他与端王勾结困住教主,教主今日伤得如此都是拜这赵小春所赐。”灵仙抱着兰罄无法使用兵器,只得不停后退闪躲小春的攻势。 “姓沃的你这话说错了吧!”小春哼了声,冷冷笑着,手下剑招不断,将这人往内院死角逼。“我家云倾明明说你是他的卧底探子,可你消失了这么久又突然出现,一出现还像是乌衣教的忠贞弟子前来营救教主,你这人到底是哪边的,都把我弄糊涂了。” 灵仙脸色一变,向旁边对他投注狐疑眼光的黑衣人说道:“别听这人胡说!当日教主秘密要我夺同命蛊下山再散布教主走火入魔失踪的消息,这一切都是教主计画要肃清乌衣教内叛徒所设的计谋,我也向你们解释过。更何况教主早将乌衣令传给我代掌本教教务,乌衣令在此,便是最好解释。你们别相信这人!” 灵仙拿出了一块色泽灰亮的沉木木牌。“见此令如同教王亲临,八仙与旗下弟子听令,杀了这叛教的无耻之徒,我先护送教主回教。” 灵仙转身跃上屋脊,带着一个人却走得飞快,轻功十分之高。 小春不知这人对兰罄是什么心思,可自己早私心将这人归为敌方。 谁叫这人恩将仇报,自己搭上性命救他,却还被他种下害死人不偿命的同命蛊。 沃灵仙要是好人,猪都会飞、鱼爬到树上住了。 其余那几个留下断后的黑衣人合力朝小春攻来,小春一个对七个,忙得晕头转向的,这回闪过一剑,下回躲过一刀,奶奶的还有暗器扑天盖地袭来,小春突然想起那日落崖时自己拉了个垫背的,那人的暗器飞叶刀也挺厉害。 落崖之前他从沃灵仙处学了回春功缩成十四五岁的模样,脸上还贴着沃灵仙的脸皮。对方也是乌衣八仙之一,明明奉命要带回沃灵仙,却对假扮成沃灵仙的他痛下杀手,如此看来兰罄这次肃清教内便是冲着这些人而来。 兰罄先叫人放出假消息,引诱细作现身,而后再一一清除。哪料自己最信任,还传他师门回春功的下属竟然是对方藏得最深一颗棋子,一连串这么搞下来,到最后他师弟他无辜中蛊,他为了救他师弟他只身前来结果反而被擒…… 小春心里头那个痛啊…… “师兄我对不起你!”他边打边喊着:“你们这些人凭着一块教主令牌便听人颠倒黑白污蔑忠良,我哪会对我大师兄下毒手,他身上那些伤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干的?”有人问。 “呃!”小春不敢说正是他家云倾美人干的。 “难得教主如此信任左护法,左护法居然勾结外人废教主武功,断他双手,教主一身功夫被废、全身筋脉尽断,在皇宫内受人侮辱,这叫心高气傲的他如何承受!”八仙之一朝小春吼了出来。 “武功被废……筋脉尽断……”小春听得对方话语,当场愣住。 当下一支剑由他左臂刺入、一支刀由他脸颊划过、数十支暗器招呼到他后背上,最后有只长戢本来要捅入他心窝的,见人突然不动了自个儿吓得枪头使劲往上提,最后落了他一截长发,发中带白,是那缕死后复生的证明。 “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小春整个人呆了,他以为兰罄只是皮肉伤而已,没想到却是如此严重。 眼前突然又一阵黑,小春晃了晃随即努力站稳。 黑衣人见他不躲不闪受了他们几招,个个都愣了。 小春瞟了他们一眼,说道:“靳新你们认不认识?” “认得!”有个家伙努力瞧了他几眼,最后把剑拔了起来,收入了鞘里。 小春抬了抬眉,觉得找到个能说话的,他遂道:“靳新是我兄弟,我同他老婆儿子都熟。那人性格如何你们同教中人大抵也了解,不是谁都入得了他的眼的,你们不信我,也该信他的眼光才是。” 小春这回是自己捧自己,没法子,实在不想和这些人打,只得把自己有多高捧多高,让这些人信多少是多少。 他又说:“我这个乌衣教左护法的位置,是师兄私心替我留下,我在外头浪荡习惯了,没办法在一个地方安分太久。师兄疼我,放任我自个儿闯荡,这点从我鲜少到燕荡山总舵,师兄却一直没把我的位置给人可看得出端倪。既然师兄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会像那沃灵仙所言背叛师兄呢!” 看几名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几人已经有些怀疑,小春加油添醋,语气更是恨铁不成钢、越说越愤怒,继续道:“沃灵仙手上握有教主令牌,又那么着急把师兄带走,留你们下来对付我。你们就不怕他趁我师兄现正虚弱无力抵抗,找个没人的地方将他了结?更何况我如果真如他讲有私心,这回就不会站在这里任你们又杀又砍一点儿也不躲了!” “素听闻赵左使医术高明,人称‘妙手回春阎王敌’,赵左使可医得了教主的伤?”有人相信了。 小春哼哼两声,不忘臭屁地道:“这世间我只有一种人医不好。” “哪种人?” “死太久的人。”小春接着补充。“而且如果是刚死没多久还温着的,那种看情况,七八成都还救得活。” 跟着七个人收刀的收刀、收枪的收枪、站在他背后帮他拔暗器的拔暗器…… “无论如何,当下之务便是营救教主,一切是非黑白自等教主论断。” 小春点头拍拍身上的衣裳,乌衣教倒底还是有几个有脑袋的,难怪有能耐称霸一方。 他看了看自己,流血的地方拿药随手一抹便止了,接着说:“沃灵仙身上还有百里寻香的味道,你们跟着我,跟不上的路边休息,慢慢走回燕荡山算了。” 小春语毕施展轻功急起直追,一干人等在他身后也奋力跟上。 百里寻香的味道虽淡,可淡而悠远,沃灵仙走得虽早却坏在抱了身材和他相等、对他而言不算轻的兰罄当累赘。他与沃灵仙之间的距离应该不算太远,加紧脚步就还来得及。 小春的轻功在这江湖上算是数一数二,没几个胜得过他,沿路闻着香味加上有兰罄的血迹作为辅助,他很快便循着沃灵仙上路方向。 出了京城,入了郊外密林,小春在暗不见天日的树丛里直窜,也不管后头的人究竟跟上了没有。 一直狂奔到林子的尽头,瞬间眼前大放光明。 秋日艳艳映照着湖水潋艳,突然从污漆抹黑的密林里出来的小春受不了湖面反射的强光,双目被刺得不由自主紧闭,却也在同时耳边一阵剑气呼啸而来,小春直觉危险身体最先做了反应,挥剑挡住对方攻势。 小春眼睛没睁,却和对方拆了数十招,心里正得意自己的功力怎么深厚到这种地步,而对方的动作在自己感觉起来稍嫌慢了些,连闭着眼对仗也是游刃有余时,湖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喊:“小常——” 这声“小常”吓得小春魂飞魄散,手里的龙吟剑差点都飞了出去。 小春连忙睁开眼,回吼了一声也是撕心裂肺的:“哥哥——” 奶奶个熊,师兄只有走火入魔的时候会喊他小常啊! 小春往湖边看去,只见全身是血的兰罄睁大眼睛往自己看来,脚要站站不起来,手要爬也无力支撑,脸上又是困惑又是迷惘,还带着忍痛而扭曲的表情。 “小常过来,我站不起来。”兰罄喊着。 小春见况心里一酸,鼻子一抽,整个眼眶就红了。 “我就来,你等我。”小春喊。 “现下只有我们二人,你无须装模作样了!教主今日落得如此,皆拜你与敬王所赐,若非你们废他武功、断他筋脉、折他腕骨、命人凌虐予他,教主也不会走火入魔引致神智不清!”灵仙举剑不停向小春刺来,原本还算得上秀俊的脸如今满足妒忌的表情,而那双眼睛红得比他还厉害,眼角还带着水光,分明就是才刚刚狠狠地哭过。 小春一愣,挑了挑眉。这沃灵仙哭了,他见自己大师兄这样都没掉泪,这沃灵仙居然哭了! 小春轻轻吐了几个字,道:“你喜欢他啊?” 灵仙愣了愣,举剑往小春颈项挥去,抿唇不答。 他轻而易举闪过身,说:“可他不喜欢你啊?” 小春的话字字刺进沃灵仙心坎里,情到伤心处,竟痛得他身形一震。 小春两个眼睛骨禄骨禄地转,想着如果再接再厉也许能不战而胜使对方溃不成军,没料当下眼前却又黑了几下,脑袋越来越晕,天地都在打转。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躲一边闪,而后暗暗切了脉,啐几声后头的援兵怎么爬得比乌龟还慢,深吸了几口气,提起精神再接再厉地朝敌方说道:“我以前不知道你为什么把同命蛊种到我身上,如今我明白了。你是我家云倾放在师兄身边的棋子,可是却日久生情爱上了我大美人师兄,后来在我师兄安排下假装叛教逃走,我却那么呆碰上你被围剿的情形。我本是你计画外的人物,可偏偏你老早就知道我这号人,也晓得师兄很‘疼爱’我……” 小春疼爱那两字说得咬牙切齿地,喘了喘,说道:“师兄根本无视你的爱意,你得不到师兄,又碰见我,因爱成妒,所以将同命蛊种到我身上,想看我怎么死。可惜,我却被云倾找了回来,没如你意死在那荒山野岭。” 说得累了,又喘了喘,努力不懈。“现下云倾知道你背叛了他,师兄也晓得你是奸细,你哪儿都不能回去了。不过,你也真有心,偷了师兄的教主令牌不回燕荡山窜位当教主,居然还调帮手来救他。你对他还真是好啊——棋子!” 灵仙握紧剑不说一句话,那双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不分神与小春应答,只是挑着小春招式间的破绽猛攻。 打着打着,小春渐渐败退了下来,那龙筋虎骨丸只撑得了个把个时辰,加上他这两日服了太多祛痛丹,祛痛丹药效之猛非常人可以承受,如今见情形似乎以到极限。不只如此,他还觉得口干舌燥,渴极了,这兴许是之前喝多了酒,又对沃灵仙废话太多的缘故。 娘的,那些人动作怎么这么慢! 沃灵仙察觉到小春的回击慢了下来,神情也开始有些恍惚。 “小常——” 水边的兰罄见半天也没人来理自己,又喊了第二声,吼得可愤怒了。 “别吵——小常正在谈正经事,你给我乖乖坐着别动——” 小春分心朝兰罄吼了回去。 灵仙见有机可乘,剑身一横朝小春腰间而去,小春斜眼一瞟退了两步,一个下腰闪过,再立即垫脚一踏翻身还击。 灵仙以剑封住小春招势两人进身对打,顿时兵器碰撞声回荡林间,剑刀相接击起火花。 湖边的兰罄又喊了一声“小常”,小春分神往兰罄探去,灵仙嘴角勾起冷笑,左手袖中掉出一柄薄钢打制的柳叶刀,挥向前去。 小春吓了好大一跳连忙偏头闪躲,但右边是剑左边是刀,两方皆为利器,而且都和他的脖子差不了分毫。 躲不过的他咬牙向前撞去,拿出他家师兄的独门功夫铁头功,狠狠撞上灵仙的额头。虽然柳叶刀随之而至划破他的脖子,可灵仙被这么突如其来地一撞整个人眼冒金星闷哼了声直直往后倒去。 混乱中小春又给削断了一截头发。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摸了把渗血的脖子,又看了眼地上那些断发,拍拍小心肝说:“奶奶的,幸好头还在。”方才真是惊险,差点就没了。 倒到地上的灵仙连翻滚几圈往后退去,将剑架在一脸莫名其妙的兰罄脖子上,朝小春喊道:“让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他!” 小春脸色一白,镇静地说:“错了吧沃灵仙,你不是爱着他的吗?怎么拿这点来威胁我,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如果不能离开这里,我留他一人又有何用,不如杀了,到地府去作对同命鸳鸯。”灵仙吼道。 “又错了。”小春说:“你想做鸳鸯,也得看师兄想不想和你同命才成。人家又不喜欢你,到地府一样当了鬼,看他还不玩死你。到时说不定你会觉得当鬼当得比人还痛苦,当初还不如不和他一起死。” 灵仙手颤了颤,心知小春说的部是实话,兰罄的心狠手辣他领教过。 可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在兰罄心里,自己并不是他所想的人。 “那么我便再种一对同命蛊到他身上,让他从头到尾都变成我的!”灵仙咬牙道。 小春眨了眨眼,道:“‘蛊仙’沃灵仙,师兄既然教你回春功,再教你这蛊术自不为过。同命蛊是你养出来的,那么也就是说,你会拔蛊罗!” 他觉得已经看到眼前露出曙光,自己这条命或许救得回来了。 “哼!”灵仙这么回答小春。 “欸,怎么一个两个都爱拿鼻子瞪人,鼻孔真大,怪丑的!”小春说。 灵仙一张脸冷了下来。“你到底放人不放!” 小春才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不以的冷然腔调。 那寒到几乎没有情感的声音淡淡在林中响起,悠悠回荡: “你要问的,该是我才对。赵小春从此之后做不了主……” 浪荡江湖之药师(共三部) 浪荡江湖之乌衣魔教(下) 第6章 章节字数:9301 更新时间:07-11-02 00:15 “呃……” 背后那凉飕飕的声音一落,小春胆颤心惊地回头,果不其然,看到雾气弥漫的林子里一身白衣飘飘优雅站着,整一个便像神仙下凡般令人不敢直视的美人儿。 “云倾……”小春哈哈干笑了两声。“你也来啦……” 死定了,这下! 小春背后冷汗直流。 雾散了些,隐隐可见云倾身后数十名近卫,正是被他甩在太清门前的那几个。 小春胸口突突地直跳,左望望右望望,发觉另一群人还没来。幸好那些乌衣教的乌龟爬得比较慢,要不是这头白的遇上那头黑的,那还不血流成河…… 才这样想正在庆幸而已,回过头来奶奶的,乌衣教那七名黑衣人从林子顶端飞了下来,包围住兰罄与灵仙,大声喊道:“叛徒沃灵仙,立刻放了本教教王!”斥吼声响彻云霄。 小春觉得自己眼前黑得更严重,耳边嗡嗡作响,就快昏倒了。 当场情势是剑拔弩张、气氛凝重、战事一触即发。 他恨恨地啐声道:“不来都不来,一来就全到齐。奶奶的,是觉得我不够倒霉还是怎样,待会打起来到底得帮谁啊我?” 小春这头望望、那头望望,最后搔了搔往兰罄那里跑去。 云倾脸色一变,手倏地紧握成拳,吐出那仍是淡然却充满肃杀之气的声音道:“杀,一个不留——” 小春颤了颤,却没停下脚步,往灵仙而去。“沃灵仙,你还不放人,难道真要一起死了才开心?” 灵仙的剑抵得兰罄更紧了些,却没伤到他分毫,兰罄皱着眉看小春,脸上写满困惑。 突然刀枪剑戢之声传来,小春往后一瞥,大部分黑衣人已经和白衣人打了起来,阻止他们向兰罄继续靠近,剩下一个守在他旁边,小春认得这家伙,在长春宫时最早收起兵器的就是他。 那人一张冷漠的脸生得有棱有角,皮肤晒得黝黑,手上拿着把生着锈的刀。奇的是那刀虽斑锈,杀起人却比起任何武器利索,更奇的还有那握刀人,脸色虽淡默双眼却有着浅浅忧愁。 对方见小春打量了他一眼,便道:“属下靳无仙,隶属乌衣八仙之一,见过左护法。” 小春点了点头,后头六个黑衣人打十二个白衣人,已经越退越往后,打到了他们周围,将他们重重包围。 他知道云倾的杀无赦中定包含兰罄和灵仙,云倾已经气疯了。 这头打得正火热,那头的灵仙伺机而动欲趁乱逃离。 小春招来无仙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掩护我到湖边。” 无仙刀身画出几道圆,劲力之猛让周围对打中的人觉得危险,立即闪远了些。 小春藉着无仙的帮助,快速窜到了湖畔,他掬起一泓清水咕噜咕噜地喝下肚,干个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的喉咙这才舒服了些。 喝完水后小春也不理会就站在他十步之外的灵仙,又咕噜咕噜地漱漱口,“呸”地一声将浊水吐到灵仙跟前。 灵仙架着兰罄往后挪了一步,脸上尽是嫌恶的表情。 小春擦了擦嘴,仿佛没看到灵仙般就要回头往林子走去。 无仙疑惑问道:“护法……就这样?” “就这样!”小春说:“不然你还想怎样?十二个打我们八个,你打得过吗?” 无仙皱起眉,心下对这赵小春了无好感。 他举起刀正打算面对昔日好友,劝他放了教主,却见小春左手一翻,数道细若牛毫的银针“咻咻咻咻——”地往灵仙射去。 而后身形一挪,银光漫天,更多的细针又射往正激斗中的黑白人影。 嘈杂纷乱的金戈声突然间全消失下见了,天地间一片安静,回复到原先渺无人烟时的清静与安宁。 突然不知哪来的乌鸦“嘎嘎”乱叫几声,震翅飞走,被眼前景象震住的无仙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只见林间众人个个手脚僵硬无法动弹,宛若被生生钉住了般,只有一双惊愕的眼睛偶尔还能转一转。 小春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白衣上留下几处濡湿的印子。 “这是……”无仙嘴张了张。 “我家七师兄的独门绝学……寒冰凝掌……”小春嗓子还是有些哑,低低咳了几声。 无仙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小春那咳嗽声越来越大,身子一弯,呕出了口血来。 “奶奶的……脱力了……”小春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意识逐渐渺远。 他心想,撑了这么久,这回真的可以放心晕过去了。 钦……这大师兄真是生来折腾他的……累死了今天…… 缓缓苏醒,小春睁开眼,发现床畔有个陌生男子正拿着张黑脸对着他。 小春当下只有一个念头,这人晒成这样,真像极了木炭。 他环视周围发现此处非端王府,可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这是哪里。 小春顿了顿,想等对方先开口,可左等右等对方却像哑子般一点主动厘清的迹象都没。小春只得清了清喉咙,用一种极为诚恳的语气道:“敢问兄台,此处是何地?在下赵小春,可能是多喝了酒醉晕了,感谢你将我带回,希望没为你带来不便。” 男子听完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黑眸动了动,里头写着讶异。 片刻之后他才道:“属下是乌衣八仙之一靳无仙,此处是乌衣教京城分舵。” “乌衣教!?”小春嘴张大得能塞进一颗拳头,但在发现无仙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后,搔着头发缅腆地道:“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酒量差,只要沾一点酒就会发酒疯,而且醒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无仙闻言又是一阵讶异,这才将事情始末从头叙述一遍与小春听。 若说小春方才发现自己身在乌衣教分舵吃惊得嘴巴可以塞下一颗串头,那听完自己为了兰罄向众人射出带有麻药的寒冰针,那惊恐的程度便可以塞下一颗人头了…… 因为众人之中包括一个他千不敢万不敢,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的人——云倾。 “他人现下在何处?”小春从床上爬起,却发觉浑身上下痛得厉害。 “教主人在花园里。”无仙回答。 “不是问他……” “小沃人在地牢。” 小沃?小春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是问他。” “端王人也在地牢。” 小春点了点头,又问:“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小春心里头惦了惦,想着这回可糟了。 药人是以天地间奇珍异草悉心制成,素来活得长、长得慢,但因其逆返天地阴阳生死定律,遭逢病痛伤创一切寻常药物都起不了作用,唯一能救得了药人的就只有让其陷入深眠。深沉而悠长的沉睡令药人自体缓缓修复,若撑得过便可活,若撑不过……睡着睡着就成白骨的也有…… 而自己由之前的沉眠中苏醒以后,睡的时间显然比以前少上许多。 小春知这是大凶之相,这副身体形盛神衰,恐怕再撑不了多久。 他取来祛痛丹,想了想,倒出三颗服下,掀开棉被下床时脚步虚浮不甚稳当,竟直直往前跌去。 无仙急忙搂住他的腰将他捞回来。 小春拍了拍对方的背说:“劳烦,一时没站稳罢了,我自己能走。” 又道:“地牢在哪?带我过去。” 无仙走在前头,领着小春走过去。从这人刻意放慢的脚步来说,小春觉得此人除了有些不苟言笑外,人还挺好的。 啧啧、乌衣教竟会出这种沉默寡言的好人,看来魔教也不是像外界传言那般坏啊!他遇上的几个就都不错。 “啊!”小春叫了声,突然想起了个人。“靳新是你谁?” “正是家兄。” 小春笑道:“果然,兄弟俩挺像。”不过哥哥杀人比较狠。 无仙没有答话,带着小春下到酒窖,打开酒橱后面一个小洞,伸手朝里面转了转,面对他们的半面墙缓缓开启。 进了里头,云倾和灵仙两个人两间牢房,比邻而居。 小春看了眼灵仙,而后入到云倾那房里。 云倾席地而坐,坐在看起来还算干净的稻草堆上,抿着唇不发一语,眼神望着角落,从小春入地牢开始,视线便没落在他身上过。 小春紧张地伸手在云倾身上检视摸索,发现没中点外伤后,缓缓吐了口气:“幸好他们没对你用刑。” 无仙道:“暂时搁下来等候教主与左护法的发落。” 小春蹲在云倾身前,轻声说:“欸,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喝酒发酒疯,自己干了啥都不记得,你别气了成不,先跟我出去。这地方脏,我晓得你难受,别忍了,否则吐了就糟。” 因为幼时岁月几乎被关在湿暗不见五指的地牢里,只靠吃一些发馊牢饭勉强活下来的缘故,云倾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这种霉味弥漫的地方。 小春记得以前自己和他被关人写意山庄地牢时,云倾就曾经因为受不了一只老鼠从他身上爬过,给吐了几回。 他静静等着,最后云倾回过头来,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他,里头满载着愤怒。 “你为何骗我?”云倾问。 “骗你什么?”小春问。 “骗我入宫找你爹,其实是去救兰罄。” “你不也骗我?”小春说。 云倾凝视着小春,视线却不偏不倚落在小春眼里,神色坦荡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骗我说不知道他的下落,可其实你不但知道,还将他囚了起来。”小春说:“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喜见的就是你与他任何一个人受伤,可不过是只蛊而已,你废他武功、断他筋脉、折他腕骨……” “不是为了蛊,是为了你!”云倾忍不住低吼。 小春说:“这蛊我能解,你以为我赵小春这神医称号是浪得虚名吗?就只一只小虫子,手一掐就死了,哪难得倒我。” “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云倾想一巴掌往小春脸上扇,但举起来却下不了手,最后只能红着眼,慢慢抚在小春脸颊上。 “你睡时,我找御医把过你的脉,三个、三个都说是绝脉,你明明活不过一个月,为何还要骗我!” “我……”小春没想到云倾曾经这么做过,言语哽塞喉间,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这辈子最不喜欢我伤他,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最不喜欢什么?”云倾红着眼问。 “你……”小春试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最不喜欢什么……” “我最不喜欢夜里醒来,看不到你。有时候明明晓得你只是滚到床角去,却还是心里慌得难以忍受。”云倾说: “我不想再回到之前那两年半的日子里,不想看不到你的人、听不见你说话,不想没有你的笑,四周空荡,睡着醒着,都在寻找你的身影。我不想让你走,可只剩一个月了,我没有办法!” 云倾突然吼了起来,用力抓紧小春的肩膀说道:“只剩一个月了,只剩一个月你就要离开我,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做不到!兰罄下的蛊,他一定晓得如何解,就算你不喜欢我伤他,我也不管,即便你因他而生我一辈子的气,我也不怕。 我只想要你活着而已,我只想自己这双眼睛,能看你站在我面前罢了。我想见你在我眼下笑着,每天溜出去买糖以为没人知道。不是冷冰冰的躺在那里,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回答我,直到像其它死去的人一样腐烂剩下枯骨,永远离我而去。我不想那样!” 小春眼眶也红了。他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弄得这么糟……” “小春……”云倾紧紧抱住这个人,像是想把他揉进身体里那般,用尽了全力。他哑着声音颤抖说道:“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不想见不到你……” 小春举起手,困难地拍了拍云倾的背,用一种连他都不敢肯定的声音说道:“我不会离开你……我不会……” “你每回都这么说。” “这次若再食言,不只改名,我还改改跟你姓,不叫赵小猪了,叫东方小猪。”小春笑着,泪水不慎从他灼热的眼眶中掉了下来。 然而,这却是他无法实现的承诺。 最后好说歹说把云倾劝离了地牢,灵仙则交给无仙处理,也带离牢房。 小春静静陪在云倾身旁,用了点药,让情绪激动的云倾好好地睡了下去。 他伸手揽着云倾的腰,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 以前从不觉得肌肤相接黏在一起叫做好,可现在觉得好了,这好却快成了奢侈。 一个月……自己的估算也不离这期限…… 一个月……真的只剩一个月啊…… 若真的离开了……那云倾怎么办…… 总不能帮他做好八十年份的百忧解吧…… 小春低低地笑了起来。 沉寂的夜里,传来他细细吸着鼻子的声音。 月圆。 看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很容易让人想起往事。 云倾睡得正香,一时半刻醒不过来,小春看了他一会儿,兜紧身上外袍,缓缓往外头走去。 他装模作样地一会儿露出疑惑的神情,一会儿低头沉思,很快地便有个黑衣人跟上前来,问道:“左护法是否有何需要,请告诉属下。” 小春露齿笑道:“我想去小沃那。”随后,他立即被送到关着沃灵仙的地方。 乌衣教阶级分明且纪律甚严,下属对上位者绝对服从。教主以降,左右护教法王持教,底下设有八大仙长仙、十六分坛坛王,也就是说除了兰罄以外,这地方真是没人比他还大。 小春心里偷笑,自己也没为乌衣教做过什么,甚至鲜少露面,这里人怎么就这么相信他。更甚的是,居然连乌衣教的万年死对头云倾,都能不讲原因,就让自己从地牢里放出来。 啧啧,位高权重者的权力啊…… 灵仙的屋里烛火还点着,窗半开,由外面轻而易举可看得到里面情形。 小春顿了顿,在花圃假山上挑了一处盘膝坐下,区手撑颚,静静看着灵仙。 灵仙坐在矮桌子旁,遥遥望着月亮,而后低头布菜似地挟了些菜放到对面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喃喃自语说着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话。 “快吃、快吃,菜凉了就不好。” 沉默了一阵又望着月亮说:“今天是中秋呢……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爹您别喝太多久啊……醉了不好……” 如果不是桌上空无一物连筷子也没,小春几乎要以为沃灵仙房里真有几个人,而他正悉心为他们布菜。 无仙走到小春身边来,欲言又止地,目光放在灵仙身上。 小春说:“他这是心疾,不碍事。愁郁不解、七情内伤,药石无用,唯放开心结便好。若还是不放心,我开张方子你拿了照单抓药让他服用便行。” “左护法……” “若是可以,没人会愿意杀人。”小春说。 屋里的人似乎被外头说话的声惊醒了般,散了幽幽幻梦,一双眼退去无神只剩深沉。那人站到窗口向外凝视,眸内射出的是阴寒愤恨的光芒。 小春朝他笑了笑,无所谓地任对方发了狠地瞪。他晓得这人不喜欢他,可刚好,自己也从来没喜欢过这人。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比耐力般从月悬中天瞪到太阳出来的隔天,最后灵仙脸色苍白地摔上窗户离开,小春乐得对旁边陪了他一整夜的无仙道:“我赢了,那小子瞪输了。” 无仙摸不着头绪,不知这有什么好较量的,他只瞧小春瞪得太久眼睛都直了,一时间连眨眼都困难万分。 小春万分得意地鼻孔朝天哼哼两声。他因为不能再动武,所以不能潇洒地从假山上跃下来,只得像猴子般慢慢爬下。 小春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走进灵仙屋里,无仙则和另一名黑衣弟子守在门外。 小春坐在方桌前,揉了揉眼打了个呵欠,跟着倒茶水自个儿喝了起来。 灵仙在窗前停伫半晌,见小春无意离开,才心不甘情不愿踱步回原位坐下。 “你为何到我房里来?”灵仙语气不善。 “我为何不能到你房里来?”小春反问。 “我不会替你拔蛊,你死了最好,天下问少一个祸害。” 小春哼道:“我这祸害一死,信不信你也会跟着陪葬。”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 灵仙抬起头看着小春,眼神犀利。他不解小春为何如此说,想在小春脸上探得些端倪。 “放心,我没那么无聊,不救我就让你死那种事我做下出来。过几天等我家那口子盯得没那么紧了,便叫无仙送你出去。”小春悠悠喝着茶,倒像没事人似的,仿佛要死的不是他。 “你要放我走?”灵仙不信。 “你不肯替我拔蛊我还能怎着,大不了等师兄好些,慢慢从他口里套话了。师兄他来其实也是为了我这破烂身子,只不过我家那口子直了点搞不懂人家心思,还以为人家想害我。师兄那臭脾气啊,云倾把他整治得那么惨,本来如果还有点想救我的,到最后也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放我死了。” 小春想笑,可笑出来偏偏成了愁容。 灵仙放在桌下的手一紧,脸色有那么些微变动。 小春偷偷瞧了,觉得奇怪。 只要一提到兰罄前来是为他拔蛊主事,灵仙便会不自在。他脑袋转了转,莫非,要拔这同命蛊并不简单,是得付出什么沃灵仙认为不值得如此做的代价? 他指腹抹着杯缘,平静地说道:“你和无仙感情不错吧,他挺惦着你,连守门这工作也不放心让其它弟子做,都半夜了还站在门外替你站岗。” 灵仙不应声。 小春跟着又道:“我和云倾感情也不错,一路这样走来,他对我甚好,可我却负他良多。欸,可现下没办法,只剩一个月的时间而已了。 若这其间能问得出解蛊之法还好,问不出的话,一个月后我就只能相我那无辜的大师兄一起携手下黄泉去。毕竟我若死,云倾不会放过他……” 叨叨念念了些,说罢,小春也没有告别,抬起脚便走人,却在门口时闻得灵仙一声:“赵小春。” “在。”小春随口应了,不是太在意。 “你那时为什么救我?”灵仙哑然问道。 “想就便救了,哪还有什么理由?”小春觉得好笑。 “倘若再让你选一次,你还会不会救我?”灵仙问。 小春歪头想了想,脸上浮现一抹不羁的笑容。 他道:“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这种蠢事哪干得了第二次?不会,我绝对不会救你!可千金难买早知道,我这晚知道的呆瓜,只得等着死掉。” 灵仙直视着小春,发觉自己突然被他那抹心无滞碍的洒脱笑容吸引,灵仙眼里出现了许多情绪,混浊而激烈,带着嫉妒与怨恨。 “为何你就算走到这步,破败到快死了,还是有人爱着你,愿意为你做一切事?”灵仙咬牙问着。 “我哪知?”小春毫不在意地说着:“兴许上辈子烧了太多好香、做了太多好事,娶了太多好老婆……不对,与这无干!所以这辈子才运气好到这么不一般,简直就是爹见爹疼、娘见娘爱。你比起我来是差了点,不过倘若从今开始努力,或许仍有机会同我般招人疼爱也说不定。” 小春露出白牙,笑得那叫一个贱。 他接着跨步才要出门槛,却听得灵仙又喊了声:“赵小春!” “又怎着?”几次都走不了,小春觉得这灵仙也够婆妈的了,怎么不一次把话说完,老喊他的名字喊完又不说话,是觉得他的名字朗朗上口,想多念几次省得以后喊了没人应声吗? “我能救你。”灵仙眼里射出灼灼光芒,炙烈万分。“但你得拿一样东西跟我换,你答应不?” 小春怀疑自己听见什么,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他嘴巴张得大大的,愣得不知下一刻该是如何反应,屋外却传来那清冷淡然的声音。 “我答应!” 小春回过头去,只见云倾站在门外,银色的月华光辉由天际洒落,披在他身上,映得他那身素白绸衫朦胧生光,整个人显得飘渺而不实,仿佛一碰就会散去的幻影。 小春恍然回神,急忙接道:“不,我不答应!” “我说过你从此没有说话的余地,一切由我作主。”云倾冷着一张脸,慢慢踱进屋来。 “你不是正在睡,来这儿做什么?”小春脸色也不太好,天知道灵仙的条件是什么,但他直觉那多半不会是太好的事情。 “你离房那会儿我就醒了。”云倾说。 “你一直在门外偷听我和小沃说话!”小春指着云倾,不可思议这人竟躲在外头那么久。 云倾瞥了他一眼,决定完全漠视此人。 他迳自来到灵仙面前,无视于小春的存在问道:“说,你想要什么?” 小春抢着道:“别答应他,万一他要的是你那怎么办?”他紧张地吼道。 “我要兰罄。”灵仙说。 “咦?”小春呆了呆。 “把兰罄给我。”灵仙再道。 “好兄弟!”小春当下脸色变得庄重肃穆,握起灵仙的手,万分感激说道:“难得你肯接下这烫手山芋,好,不说第二句话,我给了!” 灵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云倾当场将小春从灵仙身上拉开,扔到后头去。 “兰罄曾说过同命蛊无解。”云倾道。 “是无解。”灵仙笑得嘲讽。“同命蛊种下之后,毒蛊本体会长出一条触须沿着心脉直人心窍,若硬要从宿主身上将蛊拔出惊动毒蛊,触须便会紧紧缠住心窍而且越缠越紧,蛊若拔除,人也随之毙命。” 小春吓出了一身冷汗,轻声说:“我本来有想过拿把刀直接把虫给剜了,幸好没这么做。” 云倾冷冷瞥了小春一眼。 “好好好,我闭嘴,我知道这儿没我说话的份。”小春捣住嘴巴。 “若是无解,你如何拔蛊?”云倾问道。 “无法拔蛊,却可移蛊。”灵仙说。 “移蛊?” “将赵小春身上的蛊渡到另一人身上,但那一人却也不能是随便一人,必须要和他有血亲关系,并且为同脉所出。子蛊会认血,倘若是同脉血亲,或许能救得了赵小春一命。”灵仙淡淡地说。 “你这意思,并非全然有把握。” “五五分。”沃灵仙道。“只有一半机会。” “嗯……”小春自言自语地说:“同脉血亲就只有我娘、我爹。娘早死了,只剩爹而已。可既然子蛊认血,我又是药人,这血里头多了些东西,爹看来是不行。师父曾经渡一半的血给我和我又同是药人,想来最合适,可师父比我还体弱,移过去搞不好马上死掉!不行、不行!” 小春吼了起来,抬头对灵仙道:“你这主意说了等于没说,算了,我反悔了,兰罄收回来不给了!” 云倾此时却说道:“你忘了还有一个人。” “谁?”小春疑惑道。 “我。” “啥?”小春瞪大眼。 “我们不只有血缘关系,你还曾将心窍灵血渡入我体内。我得药人六十年功力,与你共为百毒不侵之体,移蛊人选除了我你选不了其它人。”云倾表情平淡,仿佛眼前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题。 小春呆呆地看了云倾好一会儿,随后猛摇头,“这小子信不过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又是骗人,要等我们上当把我们一起除掉。你别信他的话,移蛊之事就当没听说过,算了算了,我们走!” 小春拉着云倾就要往外头去。 云倾定着步伐没让小春拖走,只是再问灵仙道:“什么时候可以移蛊。” 灵仙顿了顿,“随时可以。” “三日后。”云倾说。他还有些事情得先处理。 “走了!”春吼着:“我就不信我这神医搞不定一只小小的虫子!不过是一只虫子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移啥蛊啊,那随便用刀剜一剜就能挖下来了,你别听这混帐信口开河。这人最爱说胡话了,我之前就被他骗过一次,信不得的,你别相信这家伙。” 浪荡江湖之药师(共三部) 浪荡江湖之乌衣魔教(下) 第7章 章节字数:5818 更新时间:07-11-02 00:16 拉着云倾回到原来的厢房后,云倾没多说话,迳自走掉了。 小春一个人简直闷到不行。 一切哪像云倾和灵仙谈的那么简单。 移走那不断吸取他内力的虫子后,他虽有五分机会可活,可被种下子蛊的云倾却会重蹈他之前覆辙,先是丧失记忆,而后一运真气,功力便会让那死虫子慢慢吸走。除非云倾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动武,否则,很快也会衰败如今日的他。 小春拼命搔着头,烦闷到快疯了。 他在房里等了大半天也不见云倾回来,心想这人是不是跑回京里处理后事了。 呸呸呸,他这是说啥! 不等了,他沿着长廊快步走着,觉得还是直接找云倾说说比较快。 自己这病治不治得好实在难说,他不想云倾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为自己赔上一条命。 这不值得。 因为心里有些急,不自觉地脚下使了轻功,小春从内院走出来到了中庭的花园,就胸闷头晕起来。 发觉是不小心又动真气,小春立刻取了五颗祛痛丹服下。 这药,也越服越重了,若到六颗都止不了晕眩,便是药石无灵的时候。 静下心来后只感觉身体疲惫心力交瘁,他慢慢地走,像万年乌龟在爬一样缓缓移动。平心静气,戒喜怒哀乐,这才能稳定发挥药效,让自己活久一点。 步过幽曲长廊,经过荷花池塘,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高楼架起,写着“春水阁”的区额,小春这才惊讶地发觉自己为什么一醒来,就觉得这里十分熟悉的原因。 “奶奶个熊,这不是湮波楼吗?”小春吼了声,方才的努力平静,半刻不到便完全破了功。 小桥流水,屦廊蜿蜒,江南水乡风景在这天子脚下重现。 湮波楼分内院外院,当年还是秦楼楚馆时,外苑是姑娘们会恩客用,内苑是他娘的私人院落,院落里,便有春水阁一间。 他记得湮波楼最后明明是在乌衣教和云倾的一场混仗中给大火烧了…… 这回回来,湮波楼外苑虽重建成茶馆,可这内院却还维持以前一样,他一眼便能认得。无仙又说此处是乌衣教在京城的秘密分舵……难不成他娘生前和乌衣教有关连?小春越想越觉得奇怪。 找无仙问去!快步往回走,小春心想无仙既然是乌衣八仙之一,或许会知道关于这京城分舵的事情。 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两旁花海翻浪,花香味让小春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抬起头来,竟在花海中发现了个人影。 “咦?”小春诧异了声。 兰罄今日穿着一件玄黑穿金蜀锦,外罩淡墨绣小银花缭绫长衫,腰系暗色勾玉革带,满头乌发随风飞扬。 他低头望着及膝五彩绚烂的花花草草,在一片秋风飒飒中若有所思。 小春望着兰罄,心里打了个突,这家伙表情如斯深奥令人难以捉磨,莫不是又从走火入魔的境界中全身而退,恢复成那思虑清晰的绝世大魔头了? 心里又慌又乱的,这时候实在禁不起兰罄再来一乱,小春脚往后头轻轻一挪,打算偷偷地往外头跑去,先去找云倾再说。要不独自留在这里实在不妥,兰罄这模样实在可怖。 兰罄突然一动,小春吓得摒息。 兰罄跳了一下,往右扑去。张开双掌见着没东西,眼睛转了转,朝见斑烂彩翼翩翩飞过,又往左扑去。 “……”奶奶个熊,原来人家在扑蝶呢! 小春无言。真有闲情逸致啊…… “啊——小常——”兰罄见着小春,朝他冲过来。 “小常在这。”小春心里头担子一轻身子就软了,他连忙扶着长廊的柱子,省得自己丢脸地跌倒在地。 “你去哪儿了,怎么不见那么久?哥哥一直找不到你!”兰罄说。 “小常之前晕着呢,刚醒没多久,哥哥当然找不到我。”小春吐了口气。 兰罄才靠近而已,那同命蛊便开始躁动,他的小心肝又怦通怦通地跳个不停,像快从喉间呕出一样,叫他忐忐忑忑坐立难安。 “小常生病了?”兰罄问。 小春点头。 “我也是。”兰罄将双手举到小春面前,腕间那被生生折断的地方留下两处白布扎裹的痕迹。 他睁着有些无辜的眼睛望着小春,脸上带着憔悴病容,去了浑然天成的魔头气势,如今模样竟落得有些楚楚可怜。 小春被这么一看,心里头那个心动…… 不、那个心痛啊……简直是难以覆加。 小春抓住兰罄手腕以下,轻轻一带切起脉来。脉象一听,却令他啧啧称奇。 小春望住兰罄道:“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在他废你功力前先以内力相抗,散功那刻强激一半功力冲破筋脉散于肺腑,就算他破你气海,也可凭着后来一点一滴努力将半数功力救回。” 小春难得遇上这种情况,一脸的不可思议,一脸的诡异笑容。“啧啧,以这种生死相搏的方法保存功力,没去掉你半条命,真是算你捡到的。” 强人,他家大师兄的确强人。 可当小春听脉下去,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欸,筋脉逆转内腑全伤,我给你的药你都没吃,是不是真不想活过三年啊?你以为我替你治那些药是治好玩的是不?送到你家去让你吃了,你还耍性子不吃,难怪一受刺激就再度走火入魔……” “你们在做什么?”云倾阴沉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小春吓了一跳,手一抖,放开兰罄的手腕。 兰罄皱眉,他听小春说话听得正高兴,拉着小春的手遂又搭回来。 云倾走了过来,抬起手便要打下。 “不要!”小春连忙喊。兰罄这手骨才刚接回来,若再断一次,那便真的终身得残无法举剑了。 云倾脸上颜色变了几变,拖着小春便走,兰罄的手无法使力自然拉不住小春,他正想追,小春着急了,却看见一只色彩鲜艳的大蝴蝶从眼前飘过。 兰罄眼睛一亮,双脚一跳,张开嘴便将那只蝴蝶给吞进嘴里,嚼了几下咕噜一声吞下肚,接着又开始寻找起身旁是否有飞来飞去的东西,没空理会小春。 云倾将小春拖进灵仙房里,灵仙正盘坐在床上运气,听见动静后只是缓缓张开眼睛,对这二人的到来并不惊讶。 “现在,移蛊。”云倾对着灵仙说。 灵仙只是从床榻上下来,说道:“你们两个都到床上躺下。” 云倾嫌恶地看了灵仙睡过几晚的床褥一眼,将上头的被子什么的都给掀了,而后拎着小春一起上去。 小春连忙挣扎,双腕翻了几翻解了云倾的擒拿手,迅速起身便要跃下床去。 云倾拉住小春脚踝将他拖倒在床,整个人迭在小春身上,让小春不能动弹。 “静下来,不许逃!”云倾低吼。 “你这是发什么疯!”小春猛槌着床板,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逃,五五分的机会便是说有五五分的险,我怎么会让你冒这五五分的险,若是不好我们两个都死了,那还唱什么戏。” “但至少有一半的机会,我不要你死。”云倾不容小春反抗。 小春气得七窍生烟,这云倾决定的事向来不跟他商量。“你以为我是怕什么?好,就算走运两个人都活了,可你身处朝堂险恶之地,移蛊以后一生一世不能动武无法自保,这样一来凶险万分!” “我想过,倘若成功,我便抛下这一切,随你回神仙谷去,从此以后再也不出来。”云倾低声道。 “抛……抛下一切?”小春怀疑自己听错了。 “朝堂险恶、江湖多仇杀,你这人坐不住、爱往外头惹事,一日看不住你,一日有凶险。只有带你离开是非之地,才能保得你安全。”云倾将小春翻了过来,扳着小春瘦到双颊凹陷的脸,对着他说。 云倾的眼里写着痛楚,他不想小春这样继续瘦下去,直至入了黄上,再也见不着他。他心疼,也怕失去他。 “可……可神仙谷很闷的……”小春有些不敢看云倾的眼睛。 “我心甘情愿。” “可……可我……”小春心里是害怕的,自己死也就算了,但绝对不能拖云倾下水。他总是觉得这人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跟他这样一个混小子同下黄泉。 “有个人对我说过,小春是个笨蛋,一辈子都不懂对自己好一些,只记得对人好。他说:‘若他不会顾自己,你便得学着顾好他。’”云倾哑声:“可越顾你,我便越不安。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很可怕的事情。要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牵肠挂肚一辈子。” 他缓缓地道:“每当你对兰罄笑,我便痛苦,每当你和他说话,我的心便闷得慌。他对你好一点,你便向着他,可我对你好,他一有伤有痛,你还是向着他。” “他这回真的伤得厉害。但我只是关心他的伤,全无其它。”小春扯嘴笑道,笑容里有着浓浓的苦涩。他怎么会不知道云倾的不安,“我当年这条命,一半是他救的,一半是师父给的。他和你一样,其实都对我好,但就是不明说,可我打心里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看待,我哥哥伤了,哪能不理会他。” “云倾……”小春红着眼说道:“你别再伤他……如果我真有什么事,你千万别伤他……”小春哀求着。“他的日子没比我多多少……” 云倾静静地看了小春一会儿,才缓缓道:“好……你不要我伤他……我便不伤他……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会答应你……” “云倾……”小春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着哽咽。 “但你也必须答应我,将同命蛊移到我身上。”云倾说。 “不行……不行……”听到移蛊这事小春又挣扎了起来,他眼里泛着水气,鼻子酸着。 “为什么不行!?”云倾不解。 “就你怕我死而已吗?”小春忍下住朝云倾吼了出来:“你怕我死,我也怕你死啊!如果我活了,可你却死了那怎么办!” “那我便化作一缕魂魄,留在你身边。伴你直到百年。”云倾软着声音道。 “我不要——”小春放声大叫。 “小春,听话。”云倾说:“你不是希望我与兰罄不再仇杀吗?我答应你,不伤他。不伤你,也不伤他,将他看成与你一样,即便他举剑向我,我也不会还手。” “不要——” 小春暗自运起功力推开云倾打算挣脱,当下却眼前一黑,同命蛊已到吞噬筋脉间残余功力的最后阶段,他早徒剩神形毫无气力。 云倾一记手刀劈上小春脖子,小春后颈一痛,身子缓缓软了下来,再也无法抵抗汹涌袭来的晕眩与黑暗,晕厥在云倾怀里。 他摸着小春的那缕白发,轻声说着:“小春,听话。我不能让你有事。” 灵仙走到两人身边,如同看了一场生死分离的好戏,唇角挂着的是讥讽的笑。“同命蛊无法可解。真有办法,赵小春今日也不会虚弱至此,徒剩形骸内腑空荡了。” “该做什么便快做,罗唆无用。”云倾冷淡地对灵仙说道。 但和他对上外人时冰霜满布的容颜相比,他缱蜷在小春那头纠结乱发上的白玉手指,却是那般温柔。 灵仙拿着一颗药丸,让昏迷过去的小春吞下。 云倾让小春靠在他肩上,低声对小春说着话,也不管小春是否有听见,只是不停地、不停地说着。 灵仙在小春左胸上方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刀口颇深,几乎要触及脏器。汨汨的鲜血冒了出来,几乎一下子便将小春那件白衣染红。 他接着在云倾胸口上也划下同样的口子。 “等着吧!”灵仙说:“看是这血流得快,还是赵小春的命比较长。方才那药丸可以逼得子蛊作动,若血流尽之前,子蛊钻了出来,移到你体内寄宿,那他便可活,若不,便是另外那五分的死路。” 跟着,云倾等了许久,等着等着,直到昏睡中的小春抽搐了一下,浑身紧绷起来。 云倾紧握着小春的手,凝视那血肉模糊的口子里,探出了一只扁平丑陋,只有拇指大,染满鲜血如同癞虾蟆般的东西。 那东西浑身都是纤长的触须,触须在空中缓缓舞动着,偶尔有浑浊的血滴由其上滴落。 药人血中独特的香气弥漫室内,浓郁得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云倾摒息着,心里头不断喊:“过来、过来、过来……” 他早忘了那是他最厌恶的虫子,一心只想着只要这丑陋思心的东西进到他身体里,小春便能继续活下去。 “过来、过来啊!”云倾赤红着双眼,喃喃念道。 小春的身体越来越冷,气息也越来越弱,云倾扶在小春身上的手缓缓地挪到小春胸前贴住,离那东西咫尺的距离,慢慢地将体内的真气输进小春身上,护住他逐渐衰竭的心脉。 绵绵悠长,顾不了自己,心急如焚,只想着小春。 他记得自己以前中了剧毒“月半弯”时,小春也都是这么输真气替他续命,有时一耗便是一整夜,这般利人损己的事小春一做再做,却没埋怨半分过。 小春对他的好,是谁也比不上的。他不能失去小春。小春若走了,那自己活着又有何用。 只是小春的气息越来越浅,几乎便要消失。云倾加紧输真气人小春体内,就算把这些年来苦练的内力都给小春也不要紧,只要小春能活下去。 突然传入的刚劲真气震动了那血淋淋的东西。 那东西停在原处,触手缓慢而规律地不停舞动。 不知经过多久时间,在云倾以为自己和小春身上的血都流尽时,那东西的触手才缓慢探索到云倾放在小春胸前灌注内力的手上。 缓缓地,那东西悠晃地爬,沿着手臂筋脉位置往云倾身上移去,所经之地留下一条湿漉漉的血道,里头犹有一线,那一线仍系在小春心窍血脉之上。 云倾强忍着作呕的冲动,浑身僵硬,摒住气息。 直至那东西钻到自己胸前开的那伤口里,触手的动作快了起来,似乎兴奋地探查着。 而后不知又经过多久,在无尽的摒息等待之后,那东西缓缓进入云倾身体里,随着最后一丝染着鲜血的触手从小春胸口抽出,进入他的体内。